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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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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母一如往常精神抖擞,周惠俊俏的脸上却添了些许忧郁,眉梢眼角略有憔悴。

    别离后将近一载,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周母见周惠目光发直地看着苏氏,用力扯了他一把,转身就想离开,谁知怎么都拉不动仿佛钉在地上的儿子。她处处谨遵妇道,结果为了苏氏差点自缢而死这件事,姐妹情断,老死不相往来,娘家怨她无情,怨她当初亲自求亲最后却不善待外甥女,她真不想再见苏氏。

    “媳妇。”张硕立刻就发现周惠了,伸手拉着秀姑的手。

    秀姑对他微微一笑,“我在想咱们家缺什么东西,得买齐了,省得下一次进城忘记。”于是,只当没看见周母阴沉的脸和周惠的失魂落魄,而是打量铺子里的货物,“耿掌柜,给我拿两盒香脂,再拿两块香胰子,你们这里有没有牙刷?”

    王家给她添妆的梳妆用品中唯独没有牙刷,叫她郁闷了半天,她真的很想买牙刷。

    手头富余,她便不想在细节上亏待自己和家人。

    一口白牙和一口黄牙,对比鲜明,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最主要的是壮壮上学以后要考科举,他和家人总不能顶着一口黄牙与人结交吧?

    秀姑作周家媳妇就在他们杂货铺子里买东西,如今嫁给了张硕,耿掌柜很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闻声笑道:“旧年听你问起牙刷,我就留心了,只是咱们这里少有人用,进得少了不划算。可巧前儿有一家富户在县太爷家听县太爷夫人说起了牙刷,问我要一批牙刷,我进了不少,如今留了十支在铺子里卖,三十文一支,至今还没卖出去呢!”

    秀姑大喜过望,“给我们拿四支。”终于有牙刷了,终于可以不用柳枝和手指了。

    三十文虽贵,他们家却拿得出来,清洁牙齿比较重要。

    一下子卖掉四支,耿掌柜亦喜,推荐道:“我这铺子里进了擦牙用的药粉,因是用天麻、沉香、寒水石和细辛、藁本等药材按照秘方精心研磨成粉,许多大户人家都用这个,所以价格贵得很,你们要不要?我给你们算得便宜些。”买牙刷总要买药粉,再不济也会买点青盐用来擦牙或者漱口,总之自己能卖出不少东西。

    “牙粉?多少钱一盒?”牙粉就是牙膏的前身,对这一点秀姑很清楚。

    “一百文一盒!”有门!

    “一百文,就这么点的一盒,太贵了吧?”望着耿掌柜拿出来的牙粉,秀姑皱眉,不到巴掌大的小瓷盒,能装多少牙粉?

    耿掌柜笑道:“张家弟妹,别小看这一盒,药粉里头含有沉香呢。沉香是大户人家才用的金贵香料,含有沉香的药粉既能洁齿,又能吐气如兰。要不是咱们城里大户指定,又托了府城里的人,我进都进不来。一百文卖与你们是成本价,别人我得收一百二十文。”

    说着,打开一盒递到秀姑跟前,果然有一股冷香,十分宜人。

    “先拿四盒,若是用得好,以后再来买。”张硕率先开口,媳妇吐气如兰,想想就觉得美,牙刷买了四支,肯定有他们爷仨的,媳妇进门后,他们已经习惯早晚擦牙了,按媳妇的性子,家里手巾香皂都是分开用,牙粉应该也是,“再打二两上好的桂花油。”

    媳妇喜洁,别人一个月洗一回头,她一个月至少洗七八次,桂花油用得很快。不过,用了桂花油就是好,头发乌黑油亮,满身满屋都是桂花香气,不像村里其他人的头发要么枯黄如稻草,要么油腻腻地沾满灰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张硕说话间,轻轻瞥了周惠一眼,目光凛冽,他就是要让周惠看明白,离开周家,自己会让媳妇过上比在周家好十倍百倍的好日子。

    秀姑嗔道:“家里的桂花油还剩半瓶,急什么?今儿又没带瓶子,你用什么装桂花油?”

    王家送的梳妆用品中,桂花油的瓶子是巴掌大的白瓷小瓶,上面绘有梅兰竹菊的花样,很精致,秀姑每次都拿这个瓶子来打桂花油,而非家常用的竹筒。

    张硕好脾气地改口道:“那就用完了再来打。”

    耿掌柜赶紧拿出四盒没打开的牙粉,笑道:“你们还要什么,我都便宜卖给你们。”

    张硕觉得不需要买什么了,秀姑想了想,却道:“再要一个锥子,前儿给爹纳鞋底,许是力气猛了,锥子断了,几次进城都忘记买了,只好借三婶子的用。”

    张硕忙示意耿掌柜再拿个锥子。

    耿掌柜喜上眉梢,拿齐货物,拨动算盘珠子,他们足足买了两千几百个大钱的东西!

    张硕从装钱的背篓里数了二十三串铜钱给他。

    秀姑近来清闲,又因遇到过假银风波,知晓铜钱亦有作假,铅多铜少,收钱时仔细过手,同时就用红绳穿上,倒也便宜。

    耿掌柜找了他们十五个铜板,又命伙计帮忙把月饼果子酒水等送到铺子里。

    他们走了老远,周惠目光随之出门。

    “你个不争气的看什么看?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妖里妖气的,用什么香脂牙刷牙粉桂花油?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你娘我一辈子没用桂花油,不也活得好好的?傻孩子,他们这两口子是故意在咱们跟前炫耀呢。”周母没好气地斥责儿子,面容几近扭曲,苏氏有什么好?儿子心心念念想劝自己把她接回来。

    “娘!”周惠皱眉,露出一丝不满。

    周母手指乱戳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说错了吗?你爹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妇道人家就该从一而终,就算咱家不要她,她也不能另嫁他人,这是不贞!不贞就应该浸猪笼!亏她天天在外面瞎逛悠,真不害臊!”

    周惠满脸无奈,低声下气地道:“娘,太、祖皇帝早就废除这一条陋习了,太、祖皇帝赞同寡妇、弃妇再醮,凡夫妻不和,允许妻子向衙门提出和离而无义绝一说,你说这些话不是和太、祖皇帝作对,替咱们家招祸吗?表妹已经再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说这些干啥?我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表妹和张屠户而感到有些吃惊而已。”

    好言好语终于劝得母亲神情略微转好,周惠心里却黯然神伤。

    写下休书后,他很后悔,很想挽回。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表妹分开,写休书只是权宜之计。

    他很喜欢青梅竹马的表妹,温柔可人,端庄秀气,她勤快、干净,既不像大嫂那般搬弄是非,又不像二嫂那般好吃懒做,干活都得娘亲看着,表妹从来都不需要催促,早早就做好应该做的活计,有表妹陪伴的日子好比神仙一般。

    两个孩子的夭折,是神仙日子中唯一的伤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想等父母气消了就把表妹接回来,他一直在恳求父母,谁知没等父母消气同意,就听到表妹谈婚论嫁的消息,令父母震怒不已。

    表妹再嫁了?周惠不敢置信,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恩恩爱爱,她怎么就嫁给别人了?

    屠户,一个杀猪的屠户。

    表妹那么细致干净的女子,又跟自己读过书,认得许多字,文雅秀气,岂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壮硕屠户可以匹配?

    他愧对表妹啊,本来他们可以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可以养几个孩子,男男女女,他教儿子读书识字,表妹教女儿飞针走线。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金簪划开的天河,父母就是手执金簪的王母,连鹊桥相会的机会都没有了。

    “掌柜的,给我称两斤白糖,四斤月饼和四斤果子,再打两斤酒。”周母对于儿子的心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王母,她在杂货铺子里张望了片刻,递上装酒的竹筒,对耿掌柜没有好脸色,谁让他对张硕和苏氏那般和颜悦色。

    耿掌柜撇撇嘴,叫伙计上前招待。做生意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他如何不知周家人对商贾的不屑?认为他们满身铜臭,臭不可闻,每次来买东西都摆着一副清高模样。

    亏他们还是殷实的读书人家,儿子成亲第一回往岳家送节礼,居然只有两斤月饼和两斤果子,统共不过一百二十个大钱,瞧瞧人家张屠户,前妻死了多年,往岳家都送四样礼呢,更别提头一回往现在岳家送的礼了,对媳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苏氏现在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在周家别说牙刷牙粉桂花油了,就是擦脸的香脂都得偷着买。

    周家买齐东西,周惠拎着跟在母亲身后,他目光忍不住瞥向张屠户猪肉铺子的方向,却见铺面早关,并无人影,心里一阵失望。

    此时秀姑正在铺子后院的厨房和面,张硕杀鱼剐鳞。

    他们刚刚去集市买了八条鲤鱼,因遇到有地痞揪着卖鱼翁要钱要鱼,张硕上前解围。县城里的地痞流氓不怎么怕郭大海,却很畏惧张硕,据说他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一把杀猪刀虎虎生威,能把人当猪给拆得骨肉分离。所以,闹事的地痞流氓很给张硕面子,没在集市继续纠缠。卖鱼翁感激之余,卖给他们的鱼不仅便宜了两文,还特地送了两条草鱼。

    秀姑很喜欢吃鱼,回到铺子后院叫张硕处理一条,另外一条带回家红烧给老张吃。

    炒好青菜,草鱼下锅,张硕烧火,秀姑道:“先用大火烧开。”

    张硕答应一声,用力拉动风箱,锅底烈火熊熊,不多时,锅里鱼汤翻滚,秀姑叮嘱他改小火,张硕停下风箱,秀姑揪下一块玉米面掺着少许细面的面团,用手压扁向四周扯开,一面抹了点水往锅里一贴,立刻牢牢地黏住,很快铁锅里鱼汤上贴了一圈金灿灿的饼子。

    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秀姑烧了一锅稀饭,拌了一点麻油猪肝,鱼快烧好的时候,壮壮拉着满仓探头探脑地道:“娘,做了啥好吃的,真香啊!”他嗅了嗅鼻子,模样儿可爱极了。

    “快去洗手,等你们洗完手,咱们就能吃饭了。”

    哥俩赶紧洗手,并且进来帮忙盛饭拿筷子,一点都不闲着。

    四个人围着桌子大快朵颐时,壮壮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停下筷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娘,我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秀姑见满仓吃完饼子,又递了一块给他,笑道:“你做了什么事怕我生气?”

    “是啊,壮壮,你做啥怕惹你娘生气?”张硕几口吃完一个饼子,抬头认真地看着儿子,“你最近除了上学也没到处乱跑,能惹啥事?不过,你要真是不听话地惹了事,你娘不揍你,我先揍你一顿屁股。”

    被爹揍?壮壮眨眨眼,随即央求地看向满仓。

    满仓无奈地道:“是姑姑给壮壮抄的书被学里的齐先生借走了,壮壮怕姑妈生气。”

    秀姑莫名其妙地道:“你们先生没有书吗?怎么会借壮壮的书?”

    壮壮见她没生气,急忙道:“我们已经学到四书了,我有不懂的问题请教先生,谁知先生听了很激动,看过我的书后说我的书上批注很精辟,令他老人家茅塞顿开,问我是怎么得到有大儒批注的书,从哪里得到的,而且抄写的书法居然这么好。先生问,我不敢不回答,就说是娘给我抄的,不过我没说是从哪里抄的。先生听了,把我的书借走说要抄录一份。”

    说完,壮壮问道:“娘,先生为什么要借我的书呢?明明先生也有书。”

    满仓同样有此疑问,他的书和壮壮的几乎一模一样,都出自秀姑,也被另一位杜先生给借走了,而且两位先生决定免除他们半年的束脩。

    减免束脩减轻了父母的负担,满仓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借书的缘由他不是很明白。

    张硕听到这里,也问道:“媳妇,你说这两个先生是什么意思?”

    “书籍很珍贵,你们都清楚吧?”见爷仨同时点头,秀姑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想明白了,“拥有大儒批注的书籍比寻常书籍更珍贵,那些批注对学习很有帮助,让读书的学子少走许多弯路。然而,这些好书基本都在大户人家,民间很少见,市井传抄者甚少,可遇而不可求。这也是为什么科举考中的人以大户人家子弟居多,寒门子弟数目较少的原因。”

    这是原身在周家听过的,周秀才经常对儿子们抱怨,抱怨贵族子弟不劳而获,天生就有无数雄厚的资本,寒门子弟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想要的一切。沈童生答应周家的亲事而不再提百两聘礼聘金,追根究底就是周秀才给他有批注的书籍太珍贵,对他的学业来说很有帮助。

    张硕恍然大悟,“壮壮的先生说壮壮的书有大儒的批注,书很珍贵很少见?”

    “对,王家是咱们桐城最有权势的人家,他们家子弟上学用的书籍,哪怕是启蒙书,也都有当世大儒的批注,自然珍稀非常。学里的两个先生都是秀才,一心想考举人,他们当然明白壮壮满仓手里书籍的重要性。这要多亏明月姑娘,她大概想到咱们家壮壮读书想走科举之路,送我的书籍基本上都经过精挑细选,本本不俗,对于王家来说不值一提,但是一大半的书籍却是咱们一辈子都没门路得到,比银钱都珍贵!”

    秀姑特别感激明月的就是这一点,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明月如此对待自己,秀姑觉得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可惜无法和明月联系。

    秀姑解释完,仔细嘱咐满仓和壮壮道:“你们先生借书,乃是好学之意,值得你们效仿,你们借便是了,我并不会生气。不过,不管谁问你们,你们都不要说是从哪里抄来的,千万别提王家和咱们家有很多书这两件事。”别人知道他们家有这些书,定有人前来打扰。

    她没有敝帚自珍的心思,可是书籍过于珍贵,他们家未必能保住。

    秀姑说的很多话壮壮和满仓都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最后的叮嘱他们却明白了,忙点了点小脑袋,齐声道:“娘(姑妈),我记住了!”

    满仓决定,这件事连父母都不告诉。

    “真乖,来,吃块鱼。”秀姑分别给他们挟了一块剔除了鱼刺的鱼肉。

    饭后秀姑洗碗,俩孩子已经去上学去了,张硕凑在她身边问起家里收的书,笑道:“媳妇,娶了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气。”周惠那颗软蛋就让他后悔去吧!张硕眼明心亮,在耿掌柜杂货铺子里看到周惠就猜出他的想法了。

    秀姑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张硕嘿嘿直笑,心里热乎乎的可以和天边艳阳媲美。

    次日一早老张进城卖肉,张硕先去沈家送礼,沈童生在家苦读,合家没留饭,张硕回来就和秀姑去苏家送礼,受到苏家非常热情的招待,满仓减免半年束脩省了好几吊钱呢。

    苏母把秀姑拽到厨房,焦急地问道:“听说昨天你在城里碰见周惠了?”

    “娘,你怎么知道?”秀姑诧异,消息传得这么快?皱了皱眉,她说道:“不会有人说了什么吧?我和阿硕在杂货铺子里买东西碰见他们母子了,阿硕在一旁,我也没跟他们说一句话。谁这么缺德,一场巧遇便传出是非来。”

    秀姑一听母亲开口,就知道肯定有什么风言风语。

    苏母呸了一口,“多嘴多舌的狗东西,居然说你和周惠在城里约见,说周惠给你买了一大堆东西云云!我明儿非得撕了米氏的一张臭嘴不可!没影儿的事情她就编出这么些故事来!亏得阿硕和你一块,不然听了外头传的话,你们夫妻俩还不得生了嫌隙?”

    “米氏这孬货就是管不住一张贱嘴,吃人剩菜越堵不住的一张贱嘴,天天说长道短,不怕下了拔舌头地狱。”苏大嫂同仇敌忾。

    “怎么又是她?想必是为了讨好周家故意来败坏我。”秀姑不觉心生厌恶,虽说米氏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但是为人实在不堪,遂安慰苏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娘别跟她一般见识。闹起来,咱们也是自伤八百。何必为了老鼠打翻了玉瓶儿?”

    苏母听了,这才掩下怒火。

    秀姑最近和张硕同进同出,明眼人都看见了,除了苏三婶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其他人都不相信米氏说的话,况且大家今夏吃了张家许多水,流言没起来就散了。

    小沈氏出阁,秀姑没去,张硕也没去,老张拎着一吊钱代替儿子孙子前去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