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巴士 > 过门 > 第9章 再一次请家长

第9章 再一次请家长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文学巴士 www.wx84.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顿家宴,从坐定开始,祝小程就开启了她例行的倾诉。

    徐外婆带着戏腔跟着长吁短叹,杜阿姨负责陪哭,而徐西临和窦寻这对假装不认识的“仇敌”各自瘫着如丧考妣的脸。

    徐进则是让祝小程的车轱辘话烦得要发疯,她跟那俩熊孩子一道,摆出了三足鼎立的低气压,被锁在地下室的豆豆狗不时发出野狼一样的呼天抢地。

    窦寻知道祝小程想把他送到别人家住几天,好腾出场地供他们两口子发挥。老实说,他们家那个乌烟瘴气的样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反正这些年来,他寄人篱下也习惯了。

    他身无长物,只能随着付他生活费的窦俊梁与祝小程安排,小时候对父母不切实际的期待已经随着反复的落空而麻木了,窦寻本想着在六中凑合几个月,落一落脚,就尽快考个大学走,让那对奇葩爱谁谁去。

    谁知道祝小程会把他徐西临家!

    窦寻一看徐西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从“相看两厌”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俩是达成了统一一致的。

    而他在六中念不到一个学期,学校附近恐怕没人愿意给他短租,刚跟吴涛他们那伙人闹了不痛快,住宿舍也是一堆麻烦事。窦寻在祝小程絮絮叨叨的背景音里思前想后,最后打定了主意,心想:“干脆,我去学校附近找个酒店住算了。”

    想住多久住多久,有人给打扫卫生,还能顺便解决一下三餐——完美。

    徐外婆轻声细语地对窦寻说让他放心住的时候,窦寻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我……”

    可他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徐外婆突然伸出手,在他头顶和脸侧摸了摸。

    她的手有点枯瘦,人老了,肌肤就不饱满了,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依然白皙。

    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润的镯子,袖口透出一股香皂味,当中还隐约夹着一点旧式国产护肤品的香,是十几年前女人们用的那种——窦寻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他奶奶生前就是这个味道。

    “是叫百雀羚?郁美净?还是什么夜来香的雪花膏?”窦寻刚才严丝合缝的思绪突然凌空劈了叉。

    “可怜的。”徐外婆说,“你妈妈说你读书老灵的,几岁啦?”

    窦寻正古今中外地走着神,骤然听问,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脸却先行红了。

    就这样,他错过了发表意见的机会,稀里糊涂地让大人们定下了他未来一段时间的归宿。

    等窦寻他们一走,徐西临才气急败坏地冲进徐进的书房。

    徐西临:“徐进同志我告诉你说,我不同意。”

    徐进默默地摸出钱包,从里面抽了一打红彤彤的现金:“拿去花,别烦我。”

    徐西临很有原则地把持住了自己:“少来这套,我是钱能收买的吗?你就算收养一个孤儿院都没问题,让那个……姓窦的来就是不行!”

    徐进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认识?”

    徐西临:“……那天跟我打架的就是他。”

    徐进听完,微微挑了挑眉,冷静地回答:“那真是有孽缘。”

    徐西临:“妈!”

    “徐西临同学,你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想都没想,一口就给我答应了,弄得我在你姥姥面前孤立无援,极其被动,只能屈服。”徐进叹了口气,“哦,现在你又不干了,晚了!”

    徐西临:“那你当时也没说弄这么一个货进门啊!”

    “别跟我胡搅蛮缠,”徐进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对人对己得说一不二,这是做人的起码原则,三天两头反复无常,那成什么了?”

    徐西临:“我不是人,不要脸,我是狗行吗,汪汪汪!”

    徐进被她宝贝儿子的不要脸震慑了片刻,不过很快恢复了战斗力:“你跟我说没用,这是我妈你姥姥下的决定,你能摆平你姥姥吗?”

    徐西临:“……”

    “你要是能,你就上,摆平了你姥姥,明天开始,我管你叫爸爸。”徐进女士双手一摊,也不要脸了,“不然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以后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许再打架——长一房高,也不嫌丢人现眼!”

    徐西临和徐进在外婆面前从来都是一脉相承的怂货,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敢怒不敢言。

    就这样,窦寻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徐西临家。

    当天晚上,徐西临为了表达自己隐晦的抗议,没回家吃饭,跑到了蔡敬值班的麦当劳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徐西临说。

    蔡敬知道徐西临只是随口抱怨,不予置评。

    徐西临一想起自家以后要和窦寻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好像装了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有心跳起来爆发一回,但是当着蔡敬的面,他发不出来——徐西临从来不在余依然以外的女生面前脱鞋展览臭脚丫子,同样,他也不习惯在蔡敬面前粗鲁地骂骂咧咧。

    倒不是说他拿蔡敬当女生看,但他也很难将蔡敬与吴涛老成之流视为一国。

    徐西临总是下意识地护着蔡敬,平时一起打篮球的几个人都知道,别看蔡敬那四眼运球都运不利索,但是让他看住徐西临总能事半功倍——徐西临跟校篮球队那群流氓混出一身合理冲撞的技术,但是从来不舍得在蔡敬身上使。

    徐西临骂不出声来,烦躁地把喝完的红茶杯子捏扁了:“怪不得……”

    他本想说,“怪不得窦寻那货一副欠掴的德行,闹了半天是从小没人要“,但话没说完就回过味来——这话在蔡敬面前说不合适,于是连忙把后半句吞了。

    蔡敬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疑惑地问:“怪不得什么?”

    徐西临长吁短叹地说:“……怪不得我前两天眼皮一直跳。”

    仓惶搪塞完,徐西临觉得胸口更憋得慌了,有点后悔出来找蔡敬——还不如跟老成他们去网吧杀一盘cs。

    当晚徐西临一回家,正看见窦寻陪着徐外婆在客厅坐着,茶几上摊着徐外婆那出声跑调的收音机,收音机大卸八块地拆开了,窦寻正拿着一个小棉签蘸着酒精擦拭里面落灰的零件。

    窦寻和徐西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都不怎么顺眼,于是又同时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外婆絮絮叨叨地说:“一晚上跑得人影子都不见一个,进屋招呼也不打,真是越大越晓事。”

    徐西临当没听见,问:“这是干什么?”

    外婆抱怨说:“收音机不好用了,跟你们说好久也没人替我修。”

    徐西临:“不是给你买了新的吗?”

    “那个新的怪模怪样的,我又用不来……”

    预感到她啰嗦起来要没完没了,徐西临连忙跑上了楼。

    徐外婆气哼哼地转向窦寻:“你看他不耐烦的来。”

    窦寻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复,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大概也该笑一笑,但是时过境迁,没有当时不笑后来补上的道理,他只好专注于手上的活,细细致致地把年久失修的收音机翻新了一遍,重新换上电池,他把收音机推给徐外婆:“好了。”

    老人家都念旧,徐外婆高兴坏了,拉着窦寻问长问短。

    徐西临本来担心窦寻这六亲不认的混蛋玩意在外婆面前出言不逊,借着去冰箱里拿饮料的机会,她竖起耳朵听了一路,结果发现窦寻居然规规矩矩的,问一句说一句,没有要咬人的意思。

    “一物降一物。”徐西临放心了,感觉姥姥就是姥姥,横扫宇内,平定四海,天下无敌。

    窦寻在徐家非常安静,没人叫不会出屋。

    每天早晨,徐西临刚起床,窦寻已经出门去学校了,到了班里,俩人互相视而不见,放学以后徐西临活动很多,窦寻则会第一时间收拾东西回家,把门一关,不出来了。

    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堪堪维持着怪异的相安无事。

    三天以后,第一次月考结束了。

    不管大考小考,考完试当天下午的自习课总是纪律最松散的,全班有一半在对数,有一半在侃大山。

    正乱着,七里香又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更年期,冲进来开训:“看看你们一个个都什么状态!昨天发的作业,今天就收上来三十六份,有三个人到现在都没交,谁告诉你们月考就能不交作业了?我的课你们都敢这么应付,其他科还用说吗?你们都想干什么?”

    七里香气沉丹田,陡然一拍桌子:“今天没交作业的都给我站起来!”

    静谧了片刻后,几个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七里香气急败坏地挨个审问:“你怎么回事?”

    第一个人说:“老师我写了,今天早晨来得及,忘带了。”

    七里香:“作业都忘带,你能记住什么?滚回家拿去!”

    第二位比较狡猾,趁七里香训第一个人,偷偷摸摸把写了一半的物理卷子翻出来,题也不看,稀里哗啦地乱填一通,保证每道题目下都有字,做出了自己写完忘了交的假象。

    等七里香走到近前,这位先一步交出来:“老师不好意思,我今天早晨忘了交了。”

    七里香一把夺过来,一扫上面扭秧歌耍狮子的字迹,就知道怎么回事,接着咆哮:“糊弄谁呢!后面站着去!”

    这时,蔡敬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戳了戳徐西临,往后一指。

    徐西临回头一看,乐了,只见教室墙角遗世独立的地方,窦寻笔杆条直地站在那,一脸无所谓。

    七里香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走过来:“你又是怎么回事?”

    窦寻不屑于找低级借口,淡定地回视着她:“我没写。”

    七里香没料到有人敢这么顶撞自己,倒抽了一口气:“你……你说什么?”

    “我没写。”窦寻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七里香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没写?”

    窦寻:“因为大部分题在别的练习册上都见过。”

    高中理科中免不了“题海战术”,一道题何止要见一面,天天见还有人不会做呢。七里香从没听过有人用这么大逆不道的理由抵抗过作业,气得几乎要结巴:“重复是……重复是一种学习方法!是让你巩固,是让你查漏补缺……”

    窦寻吐出一句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

    “老师,”他说,“重复不是学习方法,是训狗方法。”

    全班三十多条大狼狗一起静默了片刻,然后他们听见了“饲养员”炸雷似的咆哮:“叫你家长来一趟,立刻,马上!你爸不来就叫你妈!”

    窦寻轻描淡写地说:“我妈在美国出家当尼姑了。”

    七里香:“你给我外面站着去!”

    窦寻看了七里香一眼,收拾好东西,拎起书包直接从后门出去了,临走还很文明地把教室后门带上了。

    七里香气得在原地哆嗦了一分钟,怒气昂扬地追了出去。

    老成回过头来对徐西临说:“真是条汉子啊!”

    徐西临没搭理他,他缩在桌子底下,给徐进打电话。

    徐进:“你再上课时间瞎玩手机,以后就带ic卡上学吧。”

    “老佛爷,奴才跟您汇报一件事。”徐西临做贼似的在班里扫了一圈,“窦寻窦大人因为不交作业,顶撞老师,方才被拖出午门去了,眼看人头要落地,您看看您是不是需要来收个尸?”

    徐进那边沉默了两秒钟,叹了一口漫长的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