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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和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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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卷铃声响起,考生纷纷停下手中的笔。

    栗青面无表情地单手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脊背挺直地坐在座位上,眯眼等着监考员收她的考卷。

    两位四眼老师下来挨着收答题卡与试题卷,蓝带白牌的监考证在胸前晃荡。

    高考第一天结束。

    “我刚才看到一张大题基本可以拿满分的试卷!”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较年轻的监考老师兴致冲冲,也顾不得什么纪律,忍不住对身边的前辈低声说道。

    不管是答案还是字迹趋近于完美,简直是无懈可击……

    较为年长的监考员抬起眉毛,伸手扶了扶黑色镜框,道:“那看来今年的数学试卷比去年简单啊。”

    年轻的监考员撇嘴:“我们这考场大部分都是三中的学生,大题完成度都不是很高,更别提正确率了。”如果不是那试卷上的字迹清秀有力,答案也几乎选择了最简洁的方法的话,他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而且这考生姓氏挺有意思的,姓栗。”他继续道,这个姓氏并不算多见。

    双鬓斑白的监考老师若有所思,随即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三中的栗沄沄么?”栗沄沄是三中有名的天才,出身豪门世家,难得的是学业上也是出类拨萃。

    提起这个话题,年轻监考老师挑眉摇头:“并不是栗沄沄,叫栗青。”栗沄沄也恰好在这个考场,只是她完成得不是很好,至少看大题是如此。天才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想了想,他又补充:“好像是一中的学生。”

    已多次参加高考监考的老师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疑惑地紧蹙眉头,不再说话。

    栗青此时正站在一群焦躁拥挤的家长之中,隔着高大的铁门等待。

    她一脸平静,一言不发,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栗青仍旧记得几个小时之前汹涌而来的潮水没过头顶仿佛脖子被勒紧、呼吸变得越发艰难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最后却只能沉入黑漆漆的海水里……

    “姐!”小孩子清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出望外,栗乐今和身边的小伙伴道再见之后,兴奋地朝她跑过来。

    他今年不过八岁,个头不算高,比较瘦,穿着干净整洁看起来十分有活力。

    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她牢牢地定在地上,一步也无法往前挪,她就这定定地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弟弟。

    和她记忆中被大火和玻璃碎片毁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不同,现在的栗乐今留着短短的头发,白皙俊俏的脸上长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鼻梁高高的。

    跑到她身边的栗乐今,欢快欣喜地拉住她的手,然而只是瞬间,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放开,往后退了两步。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嗫嚅着解释:“对不起,我忘记了……”

    栗青就这么看着弟弟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样子,嗓子变得又干又涩,她缓缓走近他,缓缓弯腰主动握住栗乐今小小的手。

    皮肤间传来的温度,真实的触感,让栗青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艰难地开口,“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牵我的手……都可以。”

    前世,她为了培养弟弟自立自强、不依赖他人的习惯,总是不允许弟弟过多亲近自己,更不能表现出懦弱。然而当她从国外赶回来看到他面目全非的尸体时,栗青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大错特错。

    自父亲去世后栗青默默努力打拼筹划,一心想要离开栗家,把弟弟接出去。从靠贷款上医学院到公费留学国外,成为闻名世界的外科圣手的得意门生,栗青花了十年来筹备一切,却没有料到弟弟会被人引诱飙车,最后命丧大火。

    接到消息连夜赶回国的栗青用自己在国外积累的人脉彻查了弟弟车祸原因。飙车意外身亡只是一个借口,这场车祸是有人蓄意为之。罪魁祸首正是一向“慈祥仁厚”的叔叔。

    此时栗青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眼前可爱懂事的弟弟,恨不得把这一切都牢牢印在脑子里,刻在心上。

    栗青取下他背上的小书包把自己的笔袋放进去,然后一只手提着书包一只手牵着栗乐今的手,朝前走去。

    前世栗乐今去世之后,栗青同时查出了更多的秘密。

    父亲被家族逐出并且早死,也是由表面慈眉善目的叔叔一手策划。

    之后栗青放弃了导师的热情挽留,一意孤行回国发展,以为某些大人物诊治绝症为基础建立起庞大的利益和秘密共享关系网,并且最后成功让栗家所有人为父亲和弟弟陪了葬。

    包括栗青自己。

    然而当她从黑暗静谧的深海之中重新苏醒过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在高考考场上。

    据说,在地中海东岸的沙漠里有一种蒲公英,它的生长经历完全不同于其他按季节来舒展生命的蒲公英。因为处在干燥的沙漠地区,无论多久,只要不下雨它就不会开花。但是,一旦降下雨来,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雨,且不论这场雨什么时候降下,它们都会及时地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迅速开出花朵,并且抢在雨水蒸发之前,做完受孕、结子、传播等一系列的时期。

    同样的,面对重新开始的命运,已经用前世短暂的一生学会去如何蛰伏等待机会降临的栗青不仅要从这场复仇游戏中全身而退,并且要成为唯一的大赢家。

    她,不再是那个被人踩到泥里的栗青。

    栗青将弟弟送至钢琴老师家,把装着这个月学费的信封交给对方。

    事情过去多年,栗青仍记得弟弟得天独厚的钢琴天赋。两年前开始,她每周两次送他去学钢琴,老师并不是顶级大师,但已经是18岁的栗青能请到的最好的了。

    从老师家里出来,栗青便接到刘姐催促的电话,便立即往“福榕会”赶。

    栗乐今已经学了两年钢琴了,而栗青在不远处的“福榕会”兼职已经三年。

    海港位于榕城市中心的晃海江畔,全长约2公里。西面为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壁式等52幢风格各异的大楼,十分壮观。处于海港的“福榕会”会所外面此时显得十分冷清,然而它的地下停车场却堪比最高档豪华的超跑车展,车牌号也绝非寻常。

    栗青三年前为了筹集学费,意外认识刘璐,她在这里说话有几分分量,也是因为如此栗青才有机会来这里兼职打工。

    绕到会所后面,和守在侧门的人打过招呼,栗青手脚利落地换好制服、套上围裙到厨房刷起盘子。白色衬衣、及膝包臀裙更似白领装扮,在“福榕会”,即使是打杂的女孩子都被要求赏心悦目。

    在这里大家都叫她“阿琴”,连刘璐也不知道她是栗家人。栗青从不去上晚自习,除了在这里兼职的时间她都会去做家教,挣的钱基本够她和弟弟的生活费学费。直到两年前栗青赞了一笔钱,栗乐今才开始学钢琴。

    “福榕会”的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栗青是十分满意的,一直在后厨打杂洗碗,但这也意味着她根本不需要出现在客人面前。但凡事都会有例外,比如现在。

    “阿琴,一号走廊口地板脏了,你赶紧去清理一下。”

    所谓打杂就是任何时候人手不够的时候,她都得顶上去。栗青到清洁间拿了工具,戴上口罩熟稔地朝一号走廊走去。一号走廊只是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为了方便给的称呼,会所里所有地方都有着诗情画意的名字。

    十里洋场,不过过眼繁花。

    即使过了许多年,栗青对这里依旧熟悉。前世她曾是被人踩到泥里的卑微,也曾被众人捧到云端,步步为营,殚精竭虑。

    对她而言,由奢入简对并不算难事。

    地板上并不是很脏,栗青蹲下去跪在地上,很快就清理干净。微微吐了一口气起身,转身朝清洁间走去。

    “栗青?”不太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栗青身体一僵,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牙一咬拿着工具朝清洁间跑去。却没想到身后的男子不依不饶,跟着追了上来。栗青慌不择路只好从后门出去,一边脱掉围裙,一般绕了几个拐角,跑到海港边上。

    栗青的身体并不像几年后那样好,这样剧烈的运动量让她有些负荷不了,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被迫停下脚步,栗青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她环顾四周,入目的只有停靠在香水湾游艇、帆船和被灯光映照得格外外炫目的海水。

    栗青靠近栏杆边上,低头看了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男子,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片刻之后,一个俊伟的男子站在海岸边上,举目四望,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他刚才明明看见那女孩子朝这边过来的,仿佛想到什么,他探身阅过栏杆朝下看,结果只看见平静无波的海水。

    本想再四处看看,此时手机却响了,接起来,男子有些无奈苦恼地道:“妈,你可千万别,我马上过来。”说着男子朝会所方向走去,直到渐渐没了声响。

    在男子离开之后没多久,“噗通”一声划破了静谧的夜,平静无波的海水里探出女孩子的头,伸出手将贴在脸颊的发丝随意拨到耳后,大口呼吸几次之后,栗青再度把头埋入水中,扒着岸边石壁慢慢地朝岸边游去。

    刚才追来那个人是栗青这时的未婚夫穆思言,他是穆家旁支继承人,栗青的叔叔栗文涛为了讨好穆家,在栗青十六岁的时候,两家正式订婚。

    栗青倒不是觉得自己跪在那里做清洁丢人才避开对方,她不偷不抢用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和弟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她左右不了别人的观念,他们这个圈子里没有家族会接受一个在会所打杂的媳妇,而栗青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退婚。

    艰难地游到靠近岸边被水没过的石阶上,栗青用手撑住身体往上爬。身上穿着的包臀裙,此时显得特别不方便,加上体力不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栗青干脆撑住上半身,腿浸泡在海水里,闭着眼大口呼吸。

    “需要帮助吗?”男性低沉有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栗青倏地睁开双眼,黑色皮鞋踩在石阶上,一条穿着黑色西裤的笔直长腿映入视线。

    栗青抬头,戒备地打量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的混血男子随意而优雅,五官冷硬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眸此时不带情绪地看向她。

    面前前的手指白皙修长。犹豫片刻,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栗青终于还是朝他伸出手。

    像落汤鸡一样站在那儿,头发和衣服上的水淅淅沥沥滴落在石板上,栗青把头发握紧拧了拧,随意抹了一把脸,真诚向对方道谢:“谢谢您……”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嚏!”

    “举手之劳。”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店,道:“要不要去那里把衣服换了?”

    闻言栗青一愣,随即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非常不委婉地拒绝:“不用了。”男人对女人提供的帮助永远不会是免费的,栗青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男子并没有多说,反而径自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在栗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套已经裹住她的身体了。

    栗青这才注意自己身上的白衬衣和及膝的黑色包臀裙被完全打湿,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不仅曲线毕露,里面的胸衣轮廓也一清二楚。

    尴尬又感激,栗青扯住外套裹住自己的身体,再次道谢:“谢谢。”

    谦谦君子,非礼勿视。

    栗青苍白的脸颊绯红,难得地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男子淡淡道:“不谢。”然后不甚在意地从口袋里抽出手帕递到栗青面前:“擦一擦脸颊。”语气平静眼神无澜,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冬知。”不远处一行人朝这边快步走过来,期中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高贵优雅的女性走近,眼眸微垂,十分担忧的样子:“我离开一小会儿你就不见了,找了你好久。”然而女子似乎有些忌惮他,并不敢十分靠近。

    美人撒娇,男子却只是朝随后赶来的几个黑衣男子微微颔首,他们随后退到了一边。

    海风拂过,栗青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这情形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礼貌得体地道再见:“谢谢您,那我先走了。”为了避免碰上圈子里的人,栗青对榕城大小家族的人都有印象,这人并不是熟面孔,不过看样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不宜过多接触。

    将视线投向她,男子微微点头:“再见”。

    “我们回去吧。”女伴说着一边绕到他面前,把他望着某处的视线给挡住。

    收回自己思索的目光,男子点头:“嗯。”

    说完,一行人转身朝不远处觥筹交错的游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