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天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文学巴士 www.wx84.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只银白色的小鸟在外面飘起的白茫茫大雪里穿梭,追上了火车,继而轻轻叩击车窗,项诚转头望窗外,那小鸟又飞高,消失了。

    项诚凑到窗边去看,嘴唇动了动,小声说:“走吧,走,不要追来了。”

    小鸟消失了,项诚摘下帽子,捋了下头发,挠了几下脑袋,把手揣在兜里,长腿蜷缩起来,靠在摇摇晃晃的厕所前面,打着瞌睡。

    清晨六点,火车历经二十一小时旅途,抵达广州,项诚裹挟在滚滚回南的春运洪流中,被挤出了车站,出站时还因为找不到票的问题,差点被关小黑屋。

    离开火车站后,到处都在说粤语,天上下着小雨,报亭里老板在看电视烤暖炉,令项诚看得一脸茫然。

    “打电话。”项诚说。

    老板没注意到他,项诚声音大了点,说:“老板,我打电话!”

    “打啊!”老板说:“瞪着我干嘛?”

    项诚放下皮箱,掏出手机翻短消息,照着手机上,老乡介绍的朋友的朋友打电话,找个地方落脚。

    电话没人接,项诚只得在旁边等着,老板瞪着他看。

    片刻后,项诚又打了次,还是没人接,手机还有十块钱,漫游费太贵了,得省着点用,而且这手机用太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时灵时不灵,有时候还会自动挂电话,简直气死人。

    项诚每隔十分钟打一次电话,打了四次,老板瞪着项诚,显然嫌这死民工在自己的报亭门口站着占地方。项诚只好不打了,躬身背起那个巨大的,山一样的背包,突然发现——放在地上的手提皮箱没了!

    项诚登时愣在当场,继而左右看看,背着包,一脸震惊与愤怒,意识到是被偷了,便快步走到街道没人的地方,压抑着怒火,喘了会气,点了根烟镇定下来。

    项诚两根手指挟着烟,眯着眼,在空中虚虚划了个圈。

    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旋转缭绕,继而化为一只奇异的精灵,围绕着项诚的身体转了个圈,再掉头,沿着反方向飞去。

    项诚转身就跑,背着足有两个人宽的大包,再次一阵风般经过报亭门口,穿过马路,私家车来了个急刹车,司机破口大骂,项诚按着中央石栏,一个翻身跃过,冲下立交桥,跑向幽静的小巷。

    两名少年正在一个开锁店前折腾项诚的手提皮箱,项诚怒吼一声,从包里抽出一根木棍,冲上前就朝小偷招呼,开锁修皮鞋的骇然大喊:“要打出去打!”

    项诚一脚踹翻了摊子,小偷却抱着皮箱就跑,一边跑进楼道里,一边冲上楼,项诚的包卡在防盗门外,飞速把包放下来。咆哮道:“还给我!”

    小偷在拐角处打开皮箱,一脸错愕,顷刻间项诚已敏捷至极地一个翻身,从扶手上连着翻上三层楼道,阴暗的筒楼内,小偷说时迟那时快,把密码皮箱朝着项诚猛的一翻。

    里头白色的粉末哗一声撒了出来,混合着奇怪的块状物,泼了项诚一身。

    项诚刹那傻眼,小偷转身就跑,项诚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冲上去,揪着落在后头的小偷的背后衣领,朝墙上一撞,咚的一声闷响,小偷登时软倒下去。

    项诚瞠目结舌,站着呼哧呼哧喘气,全身都是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在筒子楼过道的日光中,下雪一般地洒下来。

    项诚两眼通红,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在地上,哆嗦着把粉末全部拢起来,再发着抖,把它放回皮箱里。

    外面警察来了,拿着扩音器喊了句话,项诚意识到惹麻烦了,提着箱子要走,奈何密码锁已被凿坏,箱子刚提在手里,哗啦一声,粉末又撒了满地。

    警察冲上二楼,项诚说:“我不是坏人!”

    警察不由分说按着项诚,把他带走了。

    傍晚,派出所里。

    警察登记项诚的身份证,众人面面相觑。

    “你是做什么的?职业?”警察说。

    大背包被打开,项诚的东西全部被倒了出来,一串古代铜钱,一个铃铛,一大把红绳,一支中华牙膏,刷得乱毛的牙刷,一把伸缩的不锈钢棍子,一把雨伞,三大叠泛黄的草纸,一本《故事会》,一本《狄金森诗选》,一包五颜六色的Q版石敢当,两包卫生巾,以及花裤衩若干,带着汗渍的白背心三条,止痛片,云南白药,装着白开水的玻璃罐头瓶,以及一叠红纸,红纸上面的三张,用圆珠笔画了几只歪歪扭扭的长舌头怪物,一个超市装食物用的口袋,口袋里装着半斤黄豆,两包涪陵榨菜,几个硬邦邦的馒头,一个鼻烟壶,一捆棉被铺盖,一顶帐篷,一个枕头,一块床单大小,绣着不少稀奇古怪的妖怪的红布。

    “卖工艺品。”项诚说。

    警察提着铜钱,看来看去,似乎在确认那是不是古董,答道:“铜钱不能还给你,我要找人鉴定一下。”

    项诚沉默不语,警察说:“给你开个条子,三天后如果没问题的话来领,身份证我登记了,那小子被你一推撞得脑震荡,送医院里躺着了。”

    项诚说:“家长呢?我要讨个说法。”

    “快走吧你。”警察说:“家长来了你就走不了了,闹医药费都闹死你。”

    项诚只得收拾东西,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塞进包里,垮上,在一众警察好奇的目光中走了。

    回到先前撒出粉末的筒子楼里,项诚在楼下百货店买了扫帚和簸箕,上楼去的时候,看见楼道里一户人家的门开着,一个大妈在朝楼梯下冲水,用洗衣粉勤快地拖地。

    项诚:“……”

    “你搞什么啊。”大妈说:“破坏公共环境卫生,垃圾搞得到处都是,你有没有公德心?”

    项诚转身下楼去,把簸箕与扫帚朝垃圾桶里一扔,愤恨地踹了垃圾桶一脚,跪在楼道里淌出来的污水前,朝着下水道磕了三个头。

    冬去春来,万物抽枝发芽。

    今天的相亲,迟小多整个人都要被面前的警察给帅晕了,制服系简直正中他的弱点,什么身高体重,月薪内涵,通通不重要了。

    警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临时出任务,来晚了。”

    迟小多忙道:“你叫星杰是吗?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吃什么,我请?”

    警察点点头,看了下表,说:“可能只能呆两个小时,待会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迟小多说:“我催他们快点上菜,没事我吃很快的。”

    两人吃吃聊聊,这个叫杨星杰的警察是王仁给介绍的,说话风趣,非常符合迟小多的某个标准,还说了不少派出所里的奇闻异事,迟小多听了一半,登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然后呢?”迟小多追问道。

    “你猜那皮箱里装的什么?”杨星杰一本正经地说:“你绝对猜不到。”

    迟小多翻来覆去地根据那个男人的随身物品,去猜测他的手提箱里能装什么,又问:“为什么有卫生巾?他是变态吗?”

    杨星杰哭笑不得答道:“这个人没说实话,他经常长途跋涉,要在山里走路,也许是退伍兵,看上去却不像,卫生巾是拿来当鞋垫用的。吸汗效果好。”

    “啊——”迟小多恍然大悟,又问:“他为什么要走路?避开盘查吗?箱子是毒品吗?不可能啊,莫非是什么重要的中药粉?走私回来的?”

    “是他父母的骨灰。”杨星杰说:“我们开始还怀疑他是盗墓的,但是没有挖掘工具,所以……很奇怪,铜钱拿去鉴定了,出了结果就知道了。”

    迟小多:“……”

    迟小多一手扶额,简直无语,心想这也太心酸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小贩,在路边摊开一块床单大小的红布,把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摆上去,蹲着等人来买的场面。

    吃过饭回来,两人在春风里慢慢地走,沿途路灯下,花都开了,广州历来被称为花都,一到春季,满城开得犹如花海一般,春风吹得人懒洋洋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迟小多问:“要结婚嘛?”

    “公务员系统,很难。”杨星杰说:“我不想骗你,迟小多,你长得很好看,人也很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觉得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不过……瞒着你也不对,是这样吧。”

    迟小多心里咯噔一声,杨星杰说:“我是双性恋,对男对女,都有感觉。”

    “啊。”迟小多点点头,说:“以前是直男吧。”

    “嗯。”杨星杰问:“我冒昧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这个的?”

    迟小多说:“从小就是这感觉了,公务员系统不能出柜吗?”

    “想要前途就不行。”杨星杰答道:“年纪到了,单位领导就会给介绍,三十岁还不结婚,基本上别人就会用有色眼光看你了。”

    “明白。”迟小多说:“嗯,我知道的。”

    杨星杰说:“你考虑一下吧,我不能承诺你未来,但是至少现在,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嗯。”迟小多说:“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杨星杰在楼下摘下帽子,朝迟小多挥了挥。

    迟小多上了楼,咬着被子角呜呜呜,王仁又打电话来了。

    “今天相亲还成吗?”王仁说。

    隔壁电视声吵得要死,迟小多爬起来锤墙,喊道:“十点啦!电视小声点啊!”

    接着迟小多在床上滚来滚去,朝王仁说:“你就不能找个靠谱点吗?”

    “我去。”王仁说:“星杰说他坠入爱河了,你还在纠结个毛啊!”

    “可是他以后要结婚的啊!”迟小多郁闷道:“现在谈,我以后怎么办?”

    王仁说:“以后归以后,你不会让他辞职么你个白痴。”

    “公务员系统!”迟小多说:“还是民警!怎么辞职?!说辞就辞啊!”

    王仁:“你写个匿名揭发信,告到他领导那里……”

    迟小多:“你神经病!”

    “好好,不开玩笑了,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吧。”王仁说。

    迟小多哀嚎道:“王仁,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个靠谱的,能和我好好过日子的吗?我现在饥渴得看到快递小哥都想上去求偶了!”

    王仁:“我给你介绍啊!没一个成的,你说是男的你都要,那秃头的怎么不见你要?”

    迟小多说:“好歹也要正常的男的吧。”

    王仁:“秃头的哪里不正常,你说,哥哥我的发际线正在日渐退后,你别把我也地图炮了成嘛。”

    迟小多:“……”

    王仁说:“算了算了,再说吧。”

    迟小多:“不要吵啦你们!电视能小声点吗?都十点半了啊!”

    王仁在电话里怒吼道:“你有病啊迟小多!你一年好歹也有二三十万了,至于住城中村吗?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地方住不?”

    迟小多:“我要存钱!没钱!我缺乏安全感!”

    王仁:“过生日要什么礼物?”

    迟小多:“给我个男朋友吧,活了二十六年我还是个处男,心酸不心酸啊。”

    王仁:“……”

    “我老实说。”王仁问:“迟小多,你到底和男人上过床没有?”

    “没有……”迟小多无聊地说:“我也想啊,可是没找到适合的。”

    王仁说:“我真奇了怪了,你们当小受的,就这么想被压吗?很爽吗?”

    迟小多:“我都没有被压过,怎么知道爽不爽啊!好歹也要体验一下才能回答你吧,哎为什么我都二十六岁了,还是个处男……”

    王仁:“要么找个人给你体验一下?我看你也别纠结了,就哥哥我吧。”

    迟小多:“……”

    王仁只是开个玩笑,两人当然也知道不能和对方上床,否则肯定连朋友都没法做了,王仁这家伙花心得要死,就算全天下的攻的叽叽都断掉了,迟小多也不会找他,两人又磨磨唧唧了一会,迟小多才肚皮朝上,翻车鱼一样地,幽怨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