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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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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诸位看官还记得那黄小仙的父亲黄大仙,想来也不会忘记蚩尤之所以与花非人一斗,便是因为明净给了他一滴甘露水。

    此处暂且不提蚩尤与黄大仙二人有何旧因,才如此牵扯不断,且说说这杨枝甘露水。

    天底下甘露千千万万滴,却唯独这观音手中净水瓶里的才能救命,重可生白骨,治百病,轻可延年寿,驻不老颜,乃是上至天庭众仙,下至凡间帝王,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只那观音对这每日仅能有一滴入瓶的甘露水看得极紧,轻易不与人,偏她又是功德无量的观音大士,故此倒无人敢垂涎那支净水瓶。

    众生对这观音菩萨手中的杨枝净水大名鼎鼎,殊不知这世间其实还有一种杨枝甘露水,虽不若观音的那遍洒三千的净水有名,却也是寻常不能得的。

    这便是明净方才洒下去那些被赤脚大仙称为‘腐烂了的’杨枝甘露水,此水与净水截然相反,却都是从柳树身上落下的文章。

    柳树,因其身姿飘渺,酷似美人摇摆腰肢,素来被文人所喜,题诗不知几何,说它好的多不胜数,却也有一些人,提起柳树来,声音就要低上几分。

    原来这柳树,让看风水阴阳的师傅来说,叫得最多的,还是鬼树,鬼头树,甚至鬼叶树。如此不好听的名头,大约是与柳树喜水,容易聚阴有关,据说自有记载开始,总有些家宅不宁,是与院中老柳有关的。

    至于明净手中的水,按确切说法,则有个更叫人惊骇的名字,通常只在风水界中口口相传,不与外人道也,名曰:鬼死水。

    意即这水太阴狠,丝丝缠魂,寸寸入魄,哪怕是鬼,着了这邪水的道,也要再死一次,且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足见其毒。

    这水取自尸柳每夜最后一滴,亦是阴气最终的那滴自叶片上落下的水。

    尸柳生于尸水中,却长于血水中。那最后一滴水,通常是又一个无辜丧命之人的不甘所凝聚出来的,带着绵延不断的怨恨和诅咒。

    眼下,在花非人操控下刚刚冲出法阵的赤色根须,便完完全全承受了明净洒下来的鬼死水,仅有几滴,与赤根擦肩而过,落入一丈山的土壤之中。

    那根须上感受到的几丝乍然出现的凉意引得花妖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黑死水便已无影无踪了。

    花非人虽有所察觉,奈何眼下并非自检的好时机,只好暂且隐忍下来,全神贯注于一丈山外,骑在行病鬼鸟上的明净。

    明净道,“你们出来了。”

    话中意思,似是毫不意外。

    花非人心中一动,还没开口,孙悟空已经跳到明净面前,咋咋呼呼质问道,“呵,老孙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算计我?”

    明净端详了一会孙悟空,才道,“我为何要算计你?你本是个天地间的异数,自哪儿来,到哪儿去,都非他人可算计的,我要算计你,不过是白费时间。”

    语毕,还未让美猴王为自身的独一无二再多得意一会儿,明净又道,“不过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却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这话说得孙悟空自是脸色一变,心气难平,他乃灵石化作的精怪,在花果山有猴子猴孙供奉时尚且不知出身为何物,到须菩提门下受教时,却因长相古怪,来历不同于众人,受过不少奚落和嘲讽,后来虽然得到须菩提另眼相待,却在出师之时又嘱咐他出门在外不许报自己名号,这猴子信誓旦旦应了,心里其实是有所计较的。

    自此孙悟空便最经不住人瞧不起他,若非有如此争强好斗的个性,若干年后他也不会因为不满“弼马温”官职太小,而大闹天宫,惹下祸事,以至于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长达五百年之久。

    明净这话登时便触了孙悟空的逆鳞,猴子握爪成拳,呼呼向明净打去。

    那行病鬼鸟微微侧身,便令这一击落了个空,孙悟空此时还不曾大闹天宫,吃仙丹涨修为,进八卦炉炼金身,算是未成气候,明净丝毫不虚他,只左躲右闪,逗弄着这猴头,像是耍猴戏一般。

    一丈山内,鉴天在仙人骨木驱使的黑虫下苦苦支撑,正力竭之时,却有一阵轻风拂来,将它们尽数驱赶开。

    赤脚大仙对鉴天笑道,“小友可还好?”

    鉴天双手合十,唱了声啊弥陀佛,应道,“原来是上仙相助,贫僧感激不尽。”

    赤脚大仙道,“佛道两家素来交好,玉帝陛下更是曾与佛主有过合掌之誓,小友又何须此礼呢?”

    鉴天听完,依旧持合十掌,但笑不语。

    赤脚大仙见此,亦不再多言,只左右环顾一周,叹道,“又是殃及无辜了。”

    一丈山上生灵,除他们几人之外,已尽数为黑虫所覆盖,密密麻麻,混合着满山邪秽之气,令人不觉寒毛耸立。

    正叹息间,须臾,却有异变突生。

    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冷香,香气袭人,如清泉,似酒酿,醇厚又绵长的香味在一丈山内散开,黑虫闻后,竟是成片成片掉落下来。

    赤脚大仙转过身,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花非人笑道,“是了,你为一山之王,本应保此地平安。”

    花非人冷冷看他一眼,心道若非阿幺在乎这山,这水,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他此刻强行催放自己的本体,已是不惧那黑虫,只是若要从湖底出去,凭他一人之力,却也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若是借力其他人,却又是两说了。

    鉴天虽修为尽失,却不像黄小仙心志不坚,为尸香魔芋香气所迷,已不醒人事道,即便也有些受到影响,却还能口齿清晰道,“上仙可知吾师……那邪魔此番行事有何居心?”

    赤脚大仙还未说话,却有一人插声进来。

    “方才破开那阵法时候,我在这山外转了一圈,发现那些镇压住仙人骨木的息壤,似乎……开始皲裂了。”

    蚩尤手持长戟,自天上下来,落在众人身边。

    赤脚大仙抚髯笑道,“蚩尤,你我可是有许多年未见了。”

    蚩尤眉头一皱,“老子不吃你这套,当年玄女使诈诓我时,你这满肚子坏水的老头可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赤脚大仙讪笑道,“往日之事,不可追矣。”

    蚩尤不耐道,“你这清闲神仙,不待在天庭下棋喝酒,屈尊下凡,是为何事而来?”

    赤脚大仙向正被孙悟空缠斗的明净摇摇一指,“赶巧了,正是为了这个麻烦来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前几日,赤脚大仙蒙玉帝召见,说是这东胜神州近日来有魔气作祟,让他下凡探访一二,正好抵了他前些日子,醉酒无状,瘫睡在南天门前的过失。

    赤脚大仙接了这桩差事,又恰巧想到自己在下界还有个徒弟,下凡后也不急着办事儿,倒是跑了一趟荆山,不料却也是凑巧,正好就遇上了由佛堕魔的明净,他想到玉帝所说的魔气作祟,便悄悄尾随明净一路到了这处来。

    只是赤脚大仙却是不曾料到,在这片被息壤封印的湖底中,他竟然感受到了仙人的气息。

    自古以来,凡界就有对仙人记载,近有纯孝凡人,肉身成仙,远有灵山古寺,偶遇大仙,自典籍来看,仙人虽不是人人都见得到的,但也着实不曾少过。

    但只有真正做了仙人的才知道,这些记载,十有□□,记的都只是伪仙人而已。

    伪仙人,又称准仙人,乃是因各式各样的原因,其人或者身怀仙气,或者生有仙根,乍眼看来,亦可腾云驾雾,有些神通,与真仙一般无二。然而这两者,实则却大有不同。

    真仙是受天地气运所点,名号列于仙册之上,有封号,有仙位,其身与星宿气运相合,本体即为天地运道变化之一,一举一动都可谓举足轻重,须常年居于仙位之上,镇压太极阴阳之气,未得天帝敕令,轻易不能下凡。

    至于伪仙,则大多凭自己修为成仙,虽位列仙班,实则入了天庭,大抵做些如炼丹童子,除扫女官之类的杂役,如无机遇,便只能庸庸碌碌至仙寿终了。

    据赤脚大仙所知,近期除他之外,玉帝并未诏令其他仙人下凡,那他感受到的这股气息,又是从何处而来呢?

    赤脚大仙心存疑虑,习惯性五指一掐,将仙人骨木一事算出了个七七八八后,才了然道,“原来此处有这样一桩前事,不过,如此一来,这明净来此的目的,便可谓是格外耐人寻味了。”

    蚩尤见他神神叨叨,张口问道,“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